蒲扇
文/香袭书卷
夏至时节，天气理所当然地炎热了起来。刚入夏时，还与春天纠缠的气温，并不明显升高。一段时间之后，仲夏开始展露头角。到了盛夏，所有的与夏天有关的风物，渐次登场。
先是蝉儿们用清脆的鸣叫声告知，然后一把蒲扇轻摇画出了夏天的天地。蒲扇，凉席，蚊帐，浓荫，凉茶，象棋，这些与夏天有关联的物件，记满了人世间的欢欣与悲喜。
梦中，母亲来看我。母亲的音容笑貌浮现，我的记忆开始跃动。有母亲在身边的夏天，爱总是多一点。与母亲有关的的夏天，就有蒲扇。凉风有信，母亲用一把蒲扇，送来我年少的清凉。
又是一年夏至蝉鸣时，一声蝉鸣，一场梦境，那些夏日往事依旧历历在目。一呼吸，就闻到了蒲扇的青草气息，像极了母亲身上的芳香。扇子送凉，是要按照时节的。早了母亲是不会拿出蒲扇的，只有到了真正的伏天，她才会把家中的蒲扇找出来。
爱干净的母亲，会把旧年的蒲扇，用清水洗净，放在阳光下晾晒，晒干之后才让我们使用。蒲扇是挺耐用的物件，一把蒲扇可以用多年。母亲一生节俭，旧的蒲扇只要能用，就会被收藏起来。惜物，是美德。
夏日最深时，也是最炎热的。母亲为了让我们安然入睡，一把蒲扇能从傍晚摇到深夜，再摇到天明。我是那种敏感性的体质，只要是母亲手中的蒲扇停下，不一会就会醒来喊热。母亲手中的蒲扇，不知道摇过多少夏天的时日，我在浓浓的爱中，安然成长。
蒲扇的作用，一是扇风，二是驱蚊。到了夏夜，蚊虫在耳边嗡嗡作响，甚是恼人，再加上天气闷热，能有一把蒲扇在手，也是夏日最惬意的事情。
母亲是讲究的。买回来的蒲扇周边，会找一些好看的布条，用针线把它重新包一圈。家里每个人的蒲扇边，用不同颜色的布条缝制，以便区分。我最记得那把属于我的蒲扇，是母亲用红色的布条，为我缝制的。
多年后，直至现在，忆起母亲，总是温和的。坐在夏日午后缝制物件的身影，清晰得仿若就在身边。母亲教过我织毛衣，做鞋垫，这些手工的技艺，现在虽然能够简单拾起，遗憾的是已经生疏。
母亲那一辈人，对手工是迷恋的。纳鞋底，织毛衣，缝衣服，绣鞋垫，勤劳的本性，在手工中尽显。缝制蒲扇的周边，母亲是一针一线，仔细认真。仿佛在她手下的不是一把蒲扇，而是女儿头上的红头绳。
那把包着红色布条的蒲扇，伴随着我年少的夏日时光。每忆起，顿觉耀眼。那一抹红，注定是记忆里永远也无法抹去的心头朱砂，爱之并护之。
在动笔写蒲扇时，我是笑着落笔的。因为，想起了一位同学。恰同学少年，风华正茂。年少的情愫，一半朦胧一半清晰。那年，大街小巷都在放电视剧《济公》，一位普世济人的和尚。“鞋儿破，帽儿破。”朗朗上口的歌谣，还有济公手中永远拿着的那把破扇，成了年少的我们心中最喜爱的人物。
那时的暑假，作业并不多。长长的暑假，都是用来快乐的。同学们会相约着去其中的一位同学家里玩。那天，去一个男同学家里。中间有他喜欢的女生，年少时的喜欢，更多的是表现自己，让对方注意。
这位男同学，在夏日午后，为了逗我们开心。他拿出自己家的一把蒲扇，把扇子撕成一条一条的，蒲扇成了济公手中那样的破扇。男同学站在一棵老槐树下，嘴里唱着“鞋儿破，帽儿破……”，手中舞动着那把被撕碎的蒲扇，脚下还走着济公步，惹得我们笑得前仰后合。
于是，凡是到场的男同学，都在树下过了一把济公瘾。女生的笑声，清脆悦耳，头上的蝉儿大声鸣叫。整个夏日，都是在欢笑中度过。后来听说，为了那把蒲扇，男同学挨了家里一顿揍。多年后，我再次回忆那个场景，笑容依然是那么天真，内心依然纯真。
关于蒲扇，回忆里满满的都是爱。那些淳朴的爱，与蒲扇的青草气息，一起留在了生命里。在我后来的写作中，我才知道这些曾经拥有过的，多么珍贵。
一生中会遇见很多的人和事物，可是能留在记忆深处的，也是那些鲜明的。林老师说：“写吧，爱吧，快乐吧。人生来一趟，总要留点记忆，老了有所回忆，才不至于失忆。”人生自有定数，该遇见的人一定会遇见，那些留在记忆里的人事，无比宝贵。
某年，有男同学讲了一个关于“荆钗布裙”的故事。“东汉书生读完太学回家务农，与县上财主的女儿结婚。婚后他们抛弃了富裕的生活，到山里隐居。书生替人做短工维持生计，财主女儿用荆条做钗，穿粗布衣服。夫妻二人举案齐眉，和谐美满。”
讲完故事，男同学说：“想要过荆钗布裙的生活，就来找我吧。”他的笑容，在阳光下闪烁，露出的真挚，那般明亮。恰同学少年，很多往事随风而落。
年少哪里懂得，朴实有爱的生活，才是真谛。一味追求的虚无，在多年后的内心败下阵来，升腾起的是蒲扇般朴素温和的凉风习习。“蒲扇纶巾老秃翁，一天明月一山风。闭门谢绝人间事，一任浮云过眼中。”这样的生活，是一种境界。
蒲扇摇过的夏天，有着浓厚的情感。母亲，同学，老师，讲故事的人，这些带着淳朴之情的人，在夏日记忆扎根，只要轻摇蒲扇，他们都会在眼前，在身边，从未走远。
再后来，也会在夏天尽量少用空调，觅得一把蒲扇，摇过现在的夏天。心静自然凉，整个夏天也不觉得有多难耐的炙热。附庸风雅，也有它的好处。“颇有书生味，蒲扇手中抬。偶然挥扇坐，不觉似陶潜。”
心有清凉，自有凉风。蒲扇也只是借着一阵清风，送来人间消息。它告诉我们：“真正炎热的夏天到了，爱你的人一直在身边。”
蒲扇，它是一代人的记忆，也是一代人的传承。继承上一辈人的朴素作风，是一种传承，更是一种文化。蒲扇，是无法忘怀的经典。
夏至已至，找出了那把旧年的蒲扇，冲洗，晾晒，用来消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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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字原创：香袭书卷
